维吾尔族教师和一个流浪汉的情缘

    一个是克拉玛依市广播电视大学的老师艾斯卡尔，一个是流浪油城、疑似智障的宁夏小伙蒙军社。一次偶遇，蒙军社在垃圾箱寻食的模样触动了艾斯卡尔，他收养了他，帮他找到了家。
    两人初遇那天，是流浪汉的生日，艾斯卡尔给蒙军社取名刘晓，其实这是“宁夏”的音误。过去一年中，这个“精神有问题”的汉族儿子给他带来了不少“麻烦”，周围人劝他不要留下这个“脏人”，但他没有听从。去年年底，一个来到油城的宁夏厨师帮艾斯卡尔破解了汉族儿子的身份之谜。刘晓真名叫蒙军社，宁夏人，两年前来新疆拾棉花时走失。宁夏方面与新疆方面取得联系，自治区救助站过几天派人送他回家。

偶遇垃圾箱边

    “他只是精神受过刺激，不是智障。”一直以来，艾斯卡尔都在为刘晓正名，“他迟早会恢复的。”
    艾斯卡尔说，第一次见到刘晓，他觉得他不是傻子，“他眼神清澈，有判断意识”。
    艾斯卡尔是克拉玛依市广播电视大学的老师，维吾尔族，38岁。前年9月12日，家住克拉玛依苑泉社区的艾斯卡尔经过门前水星路，路旁有个垃圾箱，刘晓正从垃圾箱里刨出一个橘子，掰掉烂的部分就往嘴里塞，拾起一截烟屁股点着就抽。
    “他全身黑乎乎的，看不出衣裳是哪个季节的。”艾斯卡尔说，那天很热，眼前这人穿着厚大衣，头发很长。
    艾斯卡尔停下了脚步，打量着这个流浪者，他的眼泪滚落了下来。
    “我突然想帮他。”艾斯卡尔说，2004年，医生说他得了胰腺癌。“人不到绝望之时不知道生命的可贵，那种对生命的渴求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。术后，医生才说是虚惊一场。”
    后来，艾斯卡尔得知，两人相逢这天是刘晓的生日。

取名叫“刘晓”

    “哎！过来一下。”艾斯卡尔掏出一块钱扬了扬，流浪汉刘晓似乎被吓着了，拔腿跑了。其实，艾斯卡尔是想让他拿钱去买个饼子。
    当晚，艾斯卡尔对妻子说了这事。第二天，他带着女儿艾凯代走出小区，又看到在垃圾堆找吃的刘晓。
    “艾凯代，把钱给那个叔叔。”为防止上次的事再发生，艾斯卡尔把钱塞到3岁女儿的手中。
    这次，刘晓慢慢靠近，拽走了艾凯代手里的钱，转头又跑了。
    艾斯卡尔正准备离去，女儿扯了扯他的衣角：“爸爸，快看。”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，他看到，小伙子从商店出来了，手里多了3根烟，两根夹在耳朵上，一根撮在手里猛吸。“这家伙烟瘾这么大！”艾斯卡尔更加确信刘晓不是智障。
    以后几天里，艾斯卡尔有意拐到垃圾箱附近，让刘晓从他手中拽走一块钱，而刘晓每次都是买了烟。
    如此七八次，刘晓记住了艾斯卡尔的模样。每次艾斯卡尔走出大门都能听到一个声音：“朋友——”声音拖得很长，口齿不清。他一转头，刘晓就会奔过来，笑着伸出又黑又脏的手：“没烟了，给钱买两根。”
    艾斯卡尔不抽烟，但此后却每天带一盒烟去垃圾箱附近找刘晓。两人相熟后，话多了起来。
    “你从哪儿来的……”艾斯卡尔问过无数次，可对方口齿不清地操着浓重的西北方言，两人沟通起来很困难。
    “他的话我多半靠猜。”艾斯卡尔给小伙子取名“刘晓”，这是他常说的一个词，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其籍贯——宁夏的谐音。刘晓身上有很多伤疤，左手背有刀伤，中指不能弯曲。

给他一个家

    9月的炎热转眼就过去了，10月的天一下子冷了起来，刘晓如何过冬成了艾斯卡尔的心头事。一天晚上，气温骤降，艾斯卡尔又跟妻子提起刘晓。妻子让他先带刘晓去洗澡，然后找个住处。
    第二天一大早，艾斯卡尔在一家饭馆的墙角找到了刘晓，“他蜷缩着打着哆嗦”，艾斯卡尔打消了带他去洗澡的念头，因为怕他着凉。
    艾斯卡尔将刘晓带到自家地下室，这里有暖气，他支起了床，找来了被子。刘晓暂时有了住处，艾斯卡尔相信，只要给他足够的关怀，他迟早会清醒过来。
    艾斯卡尔和小区附近餐馆商量，免费给刘晓提供饭菜，小陶椒麻土鸡店等店主答应了，每到吃饭时间都给刘晓盛一份员工餐。

“他是我儿子”

    刘晓的行为不同于常人，过马路不让车，不会开玩笑。很多人觉得刘晓是傻子，他因此常被人欺负，甚至挨打。
    有一次，刘晓惹怒了一位女士，挨骂并挨打。刘晓向艾斯卡尔告状，艾斯卡尔找到那位女士评理。
    “那苕子（傻子）是你啥人？你护着他？”女士问艾斯卡尔。
    “是我儿子，谁也不许欺负他！”艾斯卡尔脱口而出。这一年，艾斯卡尔38岁，刘晓24岁。女士最终道了歉。自此，艾斯卡尔多了个汉族儿子，刘晓时而叫他“爸爸”，时而叫他“兄弟”，时而喊他“朋友”，有时直呼其名。
    附近的人听说刘晓是艾斯卡尔的养子，不再欺负他。
    前年12月，刘晓在一家商店玩，一名中年人给了他一些钱，艾斯卡尔看到了这一幕。此人叫张新奇，在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做生意。后来，艾斯卡尔和他成了朋友。
    虽然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，但艾斯卡尔一家人和刘晓相处得很融洽，艾斯卡尔的儿子艾里卡姆江和女儿艾凯代都爱跟刘晓玩。

换上新迷彩服

    终于熬过了冬天，到了2007年5月。过了一个冬天，刘晓比刚来时胖了些。艾斯卡尔和张新奇带他去理发，起初没人愿意理，“他太脏了”。
    他们带刘晓去澡堂，人家收了比别人多一倍的钱。刘晓的衣服是艾斯卡尔和张新奇帮着脱的，上衣就有8件，最里面的衬衣只剩两只袖子了。“他身上很臭，全身都是伤疤。”
    搓澡工边给刘晓搓背边问他是谁，艾斯卡尔说是他捡的儿子。
    换上新迷彩服，刘晓迫不及待地向彩票店老板娘展示，还喜滋滋地拍了照片带在身上。从这天起，艾斯卡尔让刘晓住进了自家车库，给原来租车库的人免了房租，让其照应刘晓。
    刘晓爱抽烟，有次抽烟时睡着了，烟头把被褥烧了个大洞，差点儿引起火灾，住车库的人不愿和他住了。没法子，艾斯卡尔又把刘晓安置在自家地下室住。
    “刘晓听不懂别人说的话，附近的人怕他偷东西、袭击人，就到物业管理办公室、社区居委会投诉我，甚至告到我教书的学校。他们让我别管刘晓。”艾斯卡尔说，他向来人保证，出了事他负责。

刘晓会照顾人了

    “这一年，刘晓的神志恢复得很好。”艾斯卡尔说，刘晓会照顾人了。有一次，他抓起烤肉就吃，刘晓拍了下他的手背，同时递来纸巾让他擦，“他比我讲究卫生”。
    艾凯代养了一只鸭子，但被小区物业收走了。物业给艾斯卡尔打电话说，刘晓拎着砖头去讨鸭子，这让他觉得刘晓有颗感恩的心。
    为了让刘晓恢复得快些，艾斯卡尔让他帮饭馆干点杂活。“以前他过马路从不让车，现在知道躲车了。”从刘晓所说的话中，艾斯卡尔推测出，他还有母亲、哥哥和妹妹，他爱吃面片子。艾斯卡尔试图问出刘晓的家庭住址，但他说不清楚。

两年前走失

    去年10月，苑泉社区附近的餐馆来了一位宁夏的厨师，很快认识了刘晓。“他说的是宁夏方言。”厨师的话让艾斯卡尔看到了希望，但厨师只从刘晓口中问出他叫“孟九胜”，是一个叫“苏堡”的地方的农民。
    艾斯卡尔决定向克拉玛依市民政部门求助。
    去年12月18日，克拉玛依市救助站请银河路派出所查询“孟九胜”的籍贯，但查无此人。
    众人一筹莫展时，懂宁夏话的银河路派出所指导员董霞说：“他的名字可能是错的，先查户籍所在地。”民警把宁夏和苏堡两个词联系在一起，联系到宁夏西吉县苏堡乡，当地派出所回复说，那里一个叫蒙军社的人失踪，照片显示，此人就是“孟九胜”，24岁。
    “太好了，我们一直在找他。”电话那头，苏堡乡乡长胡智魁激动地说，蒙军社是该乡李章村前川组村民，“精神有点不正常”，两年前到新疆芳草湖农场拾棉花，意外走失，其家人和乡政府多次派人寻找，但无果，一度认为他死了。他说会派人到克拉玛依接蒙军社。

刘晓要回家了

    “刘晓要回家了。”古尔邦节期间，艾斯卡尔向家人宣布这一喜讯，但12岁的艾里卡姆江和4岁的艾凯代却情绪低落。“他走了，谁陪我玩？”艾里卡姆江一副委屈模样。
    “刘晓不走！”艾凯代哭了，她怕见生人，惟独不怕刘晓。
    “刘晓有妈妈，他舍不得妈妈，妈妈也舍不得他，就像我舍不得你们。”艾斯卡尔说服了孩子们。
    刘晓似乎知道要回家了，言语里多了有关家乡的字眼儿，“面片子，妈妈，妹妹……”面对艾里卡姆江，他俨然一副长者姿态：“要好好学习，不要欺负妹妹，你爸打电话告诉我，我会回来收拾你！”
    等待返乡的日子里，刘晓逢人就说要回家了，“我要回去看妈妈”。
    得知消息，张新奇赶了过来。“张老板，给10块钱。”一见面，刘晓又伸出手：“我要回家，路费”。
    去年12月27日，宁夏西吉县苏堡乡乡长胡智魁打来电话说，他们派出接蒙军社的人已启程，估计两三天后到克拉玛依。遗憾的是，宁夏方面工作人员在兰州难以立即买到来疆的车票，只好返回宁夏。他们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克拉玛依市两级救助站取得联系，自治区救助站同意在1月中旬派专人送蒙军社回宁夏。
    艾斯卡尔说，蒙军社要是在老家过不惯，就再回来，他继续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