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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清凉的边界:博乐

  • 作者:丁燕(新疆)  来源:新疆经济报  日期:2007-11-20 1:12:07


  •     博乐有种特殊的味道,“清凉”的味道。——清凉的山风,清凉的湖水,清凉的草原,清凉的边界。
        我们到达博乐的时候,博乐还没有醒来。火车站离博乐市区有相当远的距离。在晨光逐渐笼罩大地之时,我们离博乐也越来越近。眼见着周围的戈壁荒漠由灰变白,继而变黄,终于,我们和早晨的太阳一起抵达博乐。
    一:风是从这个方向吹来
        博乐是个边境城市,它的不远处,是阿拉山口口岸。远看,山口是一堆矮矮的麦草垛,分不清哪座山头是我国的,哪座是外国的。这里的铁路不一般宽。他们——哈萨克斯坦的铁轨是按照前苏联的标准设计的,比我国的宽。所有从他们那里驶过来的火车要停在阿拉山口,将货物转入我国的火车车厢,再运送到内地。
        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,是黄昏。夕阳下,那些刷成橘红色或橙黄色的机器闪烁着金属的光芒,仿佛摇滚乐饱含重量的音符。眼前纵横着泥鳅一样的细长铁轨,而这铁轨居然是有尽头的!那些装满货物的车厢下,挤着一群群卸货的男女,衣服上沾满灰尘,头发从帽檐边飞起,咧着大嘴笑;头顶上是高大无比的铁架子,从架子上伸下来的,是硕大的铁钩子,仿佛可以将巨人金刚吊起,再放在秤上,报出重量。
        “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大风,令我区大面积降温……”这是新疆人熟悉的天气预报的开始。“从西伯利亚来的风”,就从这个山口呼呼灌下,最终穿越整个西域大地,河西走廊,抵达华北平原,漂洋过海到日本国,甚至更远……这风从这个充满金属味道的山口穿过后,丁丁当当,一路小跑下去。
        我从小就认识这风。我家仅有的一亩菜地上覆盖着的塑料,总是被它一夜之间撕成白色的大扫把。清晨,母亲坐在塑料大棚的木杆上拿着针线缝大口子时,不停地诅咒这“来自西伯利亚的风”。——整个中国的天空,都被这股风统治着,决定何时阴何时晴。
        来自西伯利亚的风就是一头野兽
        就是黑夜和冬天
        就是一切,生活或者诗人
        或者炉中的煤和地上的灰
        我曾写过一首诗歌——《风,从西伯利亚来》。那是2002年。直到2007年,我才真正站在了这风的源头。一路上,我们说啊笑啊,亢奋啊。——我知道我是因为风。这风令我有无限回味。这风,穿透过我的棉衫,一下子拥抱住我的全身。这种拥抱比情人更加完整猛烈。从头发根到脚后跟。我浑身酥麻,投身于这个不能忘怀的瞬间。——这是自童年开始,就让我惦念着的“西伯利亚的风”啊;这是自青春年少开始,就倾心相伴的 “西伯利亚的风”啊。
        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学习诗,我大量阅读的,都是来自这片土地上的声音。啊,我热爱的茨维塔耶娃、不能忘怀的普希金、心痛的曼得里·施塔姆……都曾在西伯利亚大地上游走歌唱。他们的身影和气息离我那么近、那么近,他们穿行过的白桦林中,绵延伸展过来,就到了博乐,就到了我家,就到了我的梦里。我闻到那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中,有诗人们鲜活的呼吸。
        我终于看到了这风的源头。确切地说,这风在我国的源头。我说,这风真大啊。阿拉山口口岸管委会的人却说,这很平常。风吹动着国旗杆,摇晃着它,令它发出嘎吱声,形状如醉酒的男人,学步的婴儿;行人很少,风像无形的大扫把,将街道打扫得甚为干净;树叶不是“沙沙地响”,而是“哗啦啦地响”。
        这从阿拉山口刮出的风,令博乐在中国众多的小城市中,凸显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品质。虽然模样和普通小城并无二般,然而,却处处体现着一种大国风范。在博乐人看来,一切行为不仅是博乐人的行为,还是中国人的行为。因为那风,整天就盘旋在脑袋顶上呢。
    二:赛里木湖边的午餐
        高白鲑的故乡,在俄罗斯。这种生长在北纬50度以北的冷水鱼,在别处很难吃到。我们到达博乐后,有幸吃到了从赛里木湖中打捞上来的高白鲑。
        车绕着弯往前开时,我的眼前晃动着黄褐色的戈壁荒山。一时间,甚至产生了恍惚之感,仿佛这是去南疆塔克拉玛干。一路的干涩甚至令我皮肤发紧,嘴唇焦灼,没来由地绝望。
        突然看到了一条蓝色细缝,心中暗喜;再往前,蓝渐渐扩大;豁然开朗,眼前就是赛里木湖!随着车轮的移动,湖水的蓝色也在变动,先蔚蓝,后青蓝,之后青白,靠近岸的地方,则是一条银白色的带子。我脱口而出,这个蓝女人!——单看那蓝裙,就知道它多么会打扮自己。
        水极清,不仅能看出水底石块的颜色和纹路,还能看到石块上趴着一缕缕亮亮的光斑,如蚯蚓。这些光斑是太阳在湖水中的反光;有些石块,恰巧竖立起来,像探照灯般射出一缕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——皆因湖水清澈所致。
        赛里木湖是个少妇,在我看来,它不仅美,且充满人间温暖。环湖的山坡上,是牧人白色的毡房;大锅里煮的是现宰的小羊;一户转场的牧民从赛里木湖边走过。那群羊大约有几百只,浩浩荡荡走在前面;后面的主人骑在高头大马上,旁边跟着几峰骆驼和几头棕牛。羊群踏起浮尘,形成一团白雾,将整个队伍包裹在浓烟滚滚中,仿佛奔赴前方战场。
        我居然看到了天鹅!天鹅要在天气晴好时才出现。一对一对,对爱情极忠贞。我们的车环湖而行时,透过车窗,湖面上闪动着几个白点。车停后,我快步跑下山坡,穿过草滩,直奔天鹅而去,根本不顾后面人的吼叫。湖边是一片沼泽,实在无法前行,赶忙将焦距对准白点,拉近,好极了,屏住呼吸,摁下去。
        突然,那白色的情侣张开翅膀,点击着水面,一下子就跃了起来。在它们展开翅膀要离开水面之时,我再次摁下快门——终于,拍到了一张令人艳羡的好片子。
        在湖边的毡房中,以蔚蓝色湖面为背景展开的午餐,堪称豪华。端来一盘烤鱼,说是高白鲑。鱼块入口后味道鲜美,皮肉细嫩,果然不凡。
        据说,赛里木湖中有16种冷水鱼,尤以高白鲑为特别。从1987年起,博乐人就从俄罗斯买来高白鲑的卵,经过孵化成鱼苗,到四五月间湖面的冰完全消融后,投放进去。一次就放1400万尾!
        游进赛里木湖深处的高白鲑是否能成活?谁也不知道。头几年,不能打捞,任高白鲑自由生长成形。之后,才开始有计划打捞。到2002年,打捞了30余吨。——这个“蓝女人”,经过艰难孕育,终于成功生产了。
        人们详细地记录下了高白鲑的体重:雄性的平均2公斤;雌性的平均2.2公斤。最大的一条,有3.6公斤,和我儿子刚出生时重量差不多。
        草原闷肉端上来时,我还以为是一盘糊锅的焦肉。吃到口中,却吓了一跳。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,几乎可算得上奇香!——没有肉比这种肉更像肉。香味完整淳厚,结结实实蕴藏在肉中。那种香,直抵味蕾核心。那焦,不过是香的佐料。
        草原闷肉原是哈萨克族人喜欢做的菜,在博乐,却被蒙古人发挥到了极致。一般人不敢做,——不是做生,就是做糊。将肉烧制成焦黄而不发黑,很不好掌握。
        当地专门做这道菜的女人说,要用现宰的新鲜羊肉(最好是1—2岁的羊)做原料;且一定是草原上的羊(常处于运动状态);先在大铁锅的锅底铺满一层一指厚的羊尾巴油,其上放置大块土豆、胡萝卜、青辣子、红辣子;菜上放羊肉块;其上再放一层菜;最上面,用包包菜叶层层裹住,在锅中形成一个塔状物。
        燃料须是爬地松。女人说,一定要用大铁锅做,锅底大,受热面积大,而爬地松的火候小,劲就慢慢使出来。炖1个小时后,肉菜皆逐渐烂熟。此间一直不打开锅盖,肉塔的顶部被包包菜叶覆盖,肉味只在内部循环,一点儿也跑不出去。靠着锅边的肉,慢慢地开始发黄发焦,滋味绝美。
        这道菜是牧人发明的。——他们的居住地离水源较远,提水不方便,故而锅内用羊肉铺底;牧区蔬菜较少,仅有的,是那种容易存放的土豆、胡萝卜之类;块头要切大,因为肉炖熟所需时间较长,若菜的块头小,容易熬化;不放任何调料,只放盐。
        无论是高白鲑还是草原闷肉,都是博乐人的创造性发挥。拿来、嫁接、融合……博乐人的聪明绝不仅限于餐桌。——恕我不一一列举经济数据。
    三:盛开在戈壁上的莲
        新鲜莲子用柴熬煮成羹,即便是在江南,也是道美味,更何况是在博乐市贝林哈日莫敦乡。当宣传部部长陈冬红说去喝羹时,我马上咋舌。——在博乐这样一个草原雪山、戈壁荒漠的地方,观赏到江南风韵的荷叶荷花,且不是一亩、两亩,而是几十亩,简直无法想象!
        眼前出现了一片池塘,一群小鸭子在水中游得很欢实,硕大的荷叶铺满路边的池塘,浩浩荡荡,甚为广阔,不由得心头一喜。我的小名叫“莲”,可是除了父母还亲切地唤我为 “小莲”外,世人皆不知我与莲之关系。见到那广阔如海洋的荷叶时,我像见到了自己的前身。我和宣传部的小黄都是摄影发烧友,踩着小路,一直朝池塘深处走去。
        这池塘果然很大,眼前荷叶连连,铺展开去,虽是江南植物,却多了几分西部豪情。穿过池塘时,甚至能看到远处雪峰的顶部还亮着银尖。一路走过,果然是“出淤泥而不染”。——我的运动鞋上,不一会儿就粘了厚厚一层淤泥。穿过池塘边杂草和树木丛生的小道时,我的衣衫不住地被植物勾住,步伐稍微缓慢了点。走在前面的小黄突然说,有莲花盛开!
        眼前一团白。定睛一看,是朵正在盛开的莲,还没有完全成熟,处于半开半就状态。十几片花瓣微微张开,里面的莲蓬呈姜黄色,周围环绕着蓬松的穗状蕊,像在一个小刷子里塞进一个有洞的圆锥体。
        又一朵!完全盛开的。那未完全盛开的花瓣,颜色是白中透着鹅黄;而这朵,白色花瓣的边缘染了几丝桃红,花瓣一层叠一层,白意更浓。——难怪观音要坐在这样的花朵上。
        这一池荷花的主人叫王燕玲,原是乡园林公司的下岗工人,从2000年开始,承包了这片鱼池,以养鱼为主。后来听说这里曾种有荷花,就畅想,如若让整个池塘都盛开粉白相间的荷花,该多美。
        可是贝林哈日莫敦乡地处中哈边境,属高寒地区,冬季又长达半年之久,大面积种植荷花,可行吗?王燕玲专门请教了当年种荷花的几位老人,又买来一堆书籍研究,从外地购回藕种,先在自己20亩鱼池里试种起来。
        荷花性情喜温暖多湿,花大叶丽,在新疆十分稀有,当王燕玲种的荷花盛开之时,引得观看之人啧啧称赞。看荷花的人长途奔波,肚腹空空,她就在池塘对面建起了一排小平房当餐厅,屋后盘起了土泥大灶。灶台已被熏得发黑,有两眼灶眼,一眼上放着钢精锅,篦子上是5盘切好的金黄南瓜。厨师正抓起一把砂糖往下撒,下雪般;另一眼灶上,是大铁锅,里面炖着羊肉。
        灶内烧的是细短的木棍和秆。小时候,我家亦是这样的灶台,我负责烧火,知道茄子秆烧出来的烟最熏眼睛。很多村妇晚年后眼睛不好使,都是柴熏的。不过,用柴做出的饭,似乎就是比煤气灶做的香。
        很快就上菜了。——鱼是自家鱼池里养的,菜是自家菜地里种的,鸡是自家院子里喂的……所有食品皆“绿色”。我终于喝到了向往已久的莲子羹。咀嚼莲子时,清脆之极,香味淡然。这羹是架在路边铁皮炉子上的钢精锅熬出来的,白色的木耳已发黏,汤的颜色发青,样子并不好看,但味道却很足实。
        热乎乎端来一大碗,似乎和南方毫无关系,天生就是大盘鸡的配套汤羹。我喝了一碗,又喝了一碗。觉得口中略显粘连,就端起茶来啜了一口,很奇怪的淡香。揭开壶盖,里面泡着一片绿荷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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